“她,就是能和老百姓坐在一条板凳上的人”
作者:朱旻 盛茂 发布时间:2014-05-16 浏览次数:1258
5月8日至10日,中宣部组织新闻采访团赴江苏省赣榆县对“最美基层干部”--赣榆县人民法院民一庭副庭长姜霜菊法官先进事迹集中采访。5月10日上午,记者们跟随姜霜菊来到青口镇、墩尚镇当事人家中回访。沿着坑洼不平的乡间小路来到墩尚镇泥鳅养殖基地,姜霜菊见到当事人张某夫妇,彼此唠起家常,非常亲热。户外没有坐的地儿,姜霜菊一把拎起泥鳅塘边上一条闲置的旧长凳,招呼张某夫妇边坐边聊。采访结束,老张追着姜霜菊要她等泥鳅再肥时,过来尝尝泥鳅、尝尝新鲜的水果瓜菜。
一条板凳一条心。此情此景,人民日报记者在笔记本写下:她,就是能和老百姓坐在一条板凳上的人!
一辆自行车跑遍赣榆镇村
1984年,春暖花开时节,姜霜菊调入赣榆县人民法院青口人民法庭。上班第一天,法庭配备了3件办案必备物品:雨衣、公文包和一辆“大桥牌”自行车。自此,辖区老乡们总能看到这样一个年轻的身影:她身着深蓝色法官制服,骑着一辆老式自行车,穿行在县城周边的乡镇农村。这一骑,就是十年。
“那时候条件艰苦,办案没有汽车,法庭辖区又多在农村。婚姻家庭案件、相邻权纠纷案件,几乎都要办案人员出现场办理。有时候估摸着中午回不来,就带上煎饼和咸菜,开饭时到老百姓家借口汤喝喝。”姜霜菊回忆起当年下乡办案的情形,一天下午,她和同事回法庭途中,突然雷电交加大雨如注,她和同事连人带车冲下圩沟,幸好被一路过的老盐民救起。
这便是上世纪80年代用一辆自行车走出的“群众路线”。“去村里多了,老百姓自然熟悉了。办个案子回来,车篓里总是塞满乡亲们送的韭菜、菠菜、西红柿,都是老百姓的一片心意啊!”
这是那时的姜霜菊遇到的一场普通的家庭纠纷。春天的一个早晨,一名外地妇女来到法庭。她面容憔悴,脸上挂满泪水。这是一名中学教师,她与丈夫李某是师范学院的同学,当时在学校就是一对恋人,因为来自不同地方,毕业使他们面临分离。在爱情与亲情之间,她毅然选择了前者,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,追随男友来到赣榆。但李某脾气暴躁,婚后缺点暴露无遗,稍有不如意非打即骂,现在又提出离婚,女教师称,现在的她孤立无援,娘家也和她断绝了关系,要是离了婚,只有一死了之。
姜霜菊来到李某家,以两人的感情基础为突破口,让李某找出恋爱期间给妻子写的一封封情书。男儿有泪不轻弹,回想起过去的温馨甜蜜,李某落泪了。这时姜霜菊劝道:“两个人建立一个小家庭,就相当于两只小鸟做了一个窝,又生了小鸟。现在你们要拆散这个窝,拆了以后还要分这个窝的小棒棒,小鸟不就掉下来摔死了。你们两个是有文化的大人啊,真还不如一只小鸟!”
和好如初以后,女教师专门又来法庭,激动地感谢着姜霜菊:“我的娘家不在本地,姜法官真好比我的娘家人!”
“家里疙瘩解,法院找小姜!”小有名气后的姜霜菊还是一身蓝制服,匆匆奔忙在脚下这片土地,“那时候刚生了孩子,去村里办案奶涨了怎么办?找一条大毛巾胸前一扎,蹬上车就上路了。”
法庭十年,给了姜霜菊法官生涯最初的积淀:邻里矛盾,家庭纠纷,夫妻反目,纠纷的起因大到房产,小到四五毛钱一片的瓦片,鸡毛蒜皮,零零碎碎。“特别是农村大家庭,一开庭来几十号人,双方把法庭围得像个集市。有一言不发大打出手的,有喝醉酒借酒撒泼的,有怀揣菜刀准备拼命的。见多了好啊,办案多了应变能力,性格也变得从容多了、淡定多了。”说到这里,姜霜菊抿嘴一乐。
她被老百姓称为“调解法官”
“先不要嚷嚷,听我说,我来告诉你什么叫评估。打个比方,十年前你用10万元买一套房子,现在被别人拆了,赔你10万元,你同意吗?”
“那不行,现在的房子值30万元。”
“那好。你坐的椅子我们法院买的时候是1000元,现在买新的才800元,今天你不小心坐坏了,让你赔1000元,你同意吗?”
“那也不行,买新的才800元,凭什么让我赔1000元?”
“好,现在回到你们争议的墓碑赔偿问题上。到法院赔偿你的数额,是当天砸碎时的市场价。墓碑市场价值多少,我说了不算,你说了也不算,只有物价部门说了算。你要到物价部门让他们给你的墓碑定价,然后我们再按照物价部门定价处理你的赔偿问题。现在懂了吧?”
这是一段上世纪90年代初,姜霜菊从法庭调入赣榆法院民庭,对一起财产损害纠纷案件的调解实录。娓娓道来的语言,深入浅出的比喻,让“调解法官”的名号不胫而走。
“其实案件审理多用调解源于法庭时期。那时法庭人少啊,很多案子需要自己审、自己执。我就发现,把调解工作贯穿审理执行全过程,这个方法好用!”姜霜菊说起上世纪80年代末赣榆农村最为棘手的离婚后财产分割纠纷,“女方要把嫁妆拉回去。陪嫁时的杯子、柜子甚至毛巾、拖鞋,一样也不能少。如果你判决了,判决书上错一个字、漏一个字,比如挂衣橱写成书橱或者简单的一个'橱'字都不行,将导致无法执行。被子还要标明里子面子各是男女哪一方的,否则又无法执行。得了,还是先庭上调解、执行中继续调解这样好,执行时法官拿个本本坐在男方家门口,女方往外抬嫁妆,抬走一样划掉一样,遇到争执,现场调解见招拆招,这个方法最好使。”
把紧贴地气的调解理念与方法带到法院民庭,十年时间,成就了“姜霜菊经手的案子基本调解结案”这样一个上世纪90年代还很鲜闻的“神话”。这时期更多类型案件的审理,让她着意于各种调解方法的总结归纳:如针对年龄大或情绪偏激型当事人的类比分析法,针对婚姻家庭类案件当事人的亲情感化法,处理财产损害赔偿、农村承包合同、排除妨碍等案件的现场协商法等。
2000年初,调解渐渐成为法院化解矛盾纠纷的主要工作方法。在法官审判业绩考评中,姜霜菊这个名字迅速脱颖而出:调解率、改判率、息诉率,几乎所有数据在赣榆法院乃至全市法院名列第一,其年均近600件的办案数甚至可以和经济发达的苏南地区法院办案状元们比肩
法院的年轻法官们对时年45岁的姜霜菊开玩笑地说,“奔五”的姜大姐终于“火”了!
挪近的位子走近的心
80后王建对姜霜菊有一个特别的称呼--“姜阿姨”。2008年初,王建驾车行驶时撞伤了一个老大爷,巧的是,他的汽车保险刚好超了一天,还没来得及续缴,所有赔偿费都得自己出。开庭时,憋了一肚子气的王建坐在离姜霜菊最远的席位上。法庭调解时,他愤怒地质问姜霜菊:“老大爷是农村户口,凭什么按城市标准赔偿?我车被扣押了,没钱赔!”
面对小伙子的咆哮公堂,姜霜菊微笑着耐心解释:“老人一直都在县城的儿子家住,你撞他的时候也在县城,以后养伤还在县城,你说能不按城市户口赔偿吗?这可是法律规定。我看你呢,先交押金把车赎出来,还可以不耽误赚钱。这样消极对待,损失的还不是你自己?”
长辈般的诚心解释,亲人般的设身处地着想,消融了王建心里的坚冰。他一点点从最远的座位挪到了离姜霜菊最近的位子:“现在我不叫您法官,我叫您阿姨,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。”最终,王建听从了姜霜菊的调解建议,卖车还钱。
可找车时,王建又遇到了麻烦。因为车被扣一段时间了,不知道现在车在哪儿。姜霜菊托同事找朋友,辗转帮王建找到了汽车。不少人问她:“这事你这么上心,小伙子是你家亲戚啊?”姜霜菊笑笑说:“你别管什么亲戚,反正他管我叫姨!”
多年一线办案的磨炼,还让姜霜菊练就了一身矛盾纠纷化解的硬本领。2005年担任赣榆法院民庭副庭长以来,她承担了院里交办的一大批各类矛盾激化、重大疑难案件:有多年积案,重审再审长达20余年的房产案、全国人大交办的一审二审信访案、拆迁“钉子户”案等,几乎件件做到案结事了。
有这样一起案件,双方当事人都姓李,是自家亲兄弟。两人因解放初期遗留的家庭房产发生纠纷,从1984年开始诉讼,起诉、撤诉、再起诉……一场马拉松式的官司一晃过去20多年。审理过该案的多任法官都已经退休了,连诉争的房屋都被拆迁了,这场纠纷也没有画上句号。
姜霜菊接案后,想到原、被告双方毕竟有着血浓于水的同胞亲情,决定着手进行调解。她很快发现,因双方诉争的房屋系上世纪50年代土地改革时的房产,现又拆迁,原告的诉讼请求证据明显较为薄弱。抓住这一点,她先后近十次主持调解工作,积极引导双方当事人自愿选择调解程序并达成了调解协议,从而结束了这起缠诉20多年的纷争。
“知道双方调解协议签字时的心情吗?我真是想大喊出来,想出去大唱一场、大喝一场!”说到这里,她炯炯有神的眼中闪现出泪光。其实姜霜菊后来什么也没做,只是打了个很激动的电话给一直关注该案、年近八旬的老院长,“老院长,赔了一万五,就把他们要求至少4倍这个数才能调解的案子解决啦!”